日僧圆仁与登州赤山法华院的因缘

　　《法音》1990 年第 09 期(总 73 期)  作者：刘永忠
 

　　圆仁(793～864)俗姓壬生氏，日本下野都贺郡(今枥木县)人。生于日本桓武天皇延历十三年，幼时在家乡大慈恩寺从广智法师出家。广智是唐鉴真大师东渡日本传法的第三代弟子，鉴真的弟子多长于汉学诗文，对古代日本汉学的发展很有影响，因此圆仁在出家以后就在间接地受到中日佛教文化的熏习。这些师承关系是圆仁后来在弘传显密教义能有重大成就的增上因缘。圆仁十五岁到日本佛教圣地京都府滋贺县比睿山师事日本天台宗(亦称法华宗)的开宗大师最澄，813年圆仁以“遮那照”得度。他在澄师门下进行日本天台宗的学习，勤学苦修，成绩非常突出，最澄临寂训诫圆仁道：“为了守护佛法，你一定要渡海赴唐，千难万险也应在所不辞。”866年，最澄示寂后圆仁专修苦行，比睿山设大乘圆顿戒坛，圆仁开坛弘法，担任“教授师”。
　　自隋大业三年(607)日本摄政的圣德太子派遣国使小野妹子等来和中国通好起，至盛唐时期两国政府和民间交往频繁，日本政府不断派遣使节来唐并随有僧俗学人来中国留学，学习中国的文化制度、科学技术、宗教风俗等。从七世纪舒明天皇二年(630)开始，到九世纪宇多天皇宽平六年(894)为止，二百六十四年中，日本政府十九次派“遣唐使”来中国通好(其中有六次未成行)。唐文宗开成三年(838)日本派遣第十八次遣唐使，圆仁携带延历寺未决天台教义三十条以请益僧(请益僧：已在本国学有专长，带着疑难问题来质疑问难的僧侣。)身份参加，遣唐大使是藤原常嗣，全部人员六百五十人，遣唐使两次横渡东海遇上逆风和暴雨，受到了濒临失败的沉重打击。为继承最澄大师的遗志，波涛汹涌的东海阻挡不了圆仁追求佛理、质疑问难、舍身求法的决心，六月十三日遣唐使又一次从福冈粕屋郡志贺岛出发，历经千难万险九死一生，飘渡鲸波万里，终于于七月二日舶抵扬州海陵县百潮镇桑田乡东梁丰村。
　　圆仁法师在扬州住了半年多，后因唐文宗未准许圆仁等请益僧巡礼天台，圆仁按原订计划应同遣唐使一道返回日本，开成四年(839)三月二十日，藤原大使及圆仁法师等一起被监送离境，因为来时日本水手多有病亡，走时不得不雇用新罗(今朝鲜)水手六十多人驾船，新罗水手不熟悉扬州至日本的航线，建议藤原大使由密州(今诸城、胶南一带)去日本，藤原大使接受了这个建议，驾使九条帆船由扬州驶向密州。
　　没有达到入唐求法的目的，圆仁不无遗憾地写道：“我渡沧漠，远到异境，为博习法教及登五台山巡礼诸圣迹，(未)遂本愿将还乡国，事终如斯，于我何有乎？”(《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以下简称《人唐记》)，船到楚州的时候，他和新罗译语金正南密议：“到密州界留住人家，朝贡船发，隐居山里，便向天台，兼往长安。”(《人唐记》)当船到密州后，圆仁按计行事，下船隐居山中，待船开走以后，他才下山走到村里，谎称自己是新罗僧人，谁知被人识破，报告给官府，官府并没有难为他，留他在寺院住下，但不得外出走动，恰巧，原来圆仁所乘的二号船开出后，与其它八条船在海里被风吹散拢岸避风，圆仁道：“僧等为求佛法，起谋数度，未遂斯意。临归国时，苦设留却之谋事，亦不应遂，但增叹息。”(《入唐记》)万不得已，圆仁法师心怀惆怅随船由大珠山一起踏上归程。
　　“但增叹息，是皆为未遂求法耳。”(《人唐记》)时至五月(当年闰正月)，正是强风季节，出海后航行艰难，水米告缺，船在海里漂荡了许多天，经过牟平的乳山口(现属乳山县)一带海面，漂到石岛南部海域。六月七日，一阵强劲的东南风，将船吹进了赤山湾(现叫石岛湾)，并在西岸登陆，圆仁法师上岸后，受到文登县清宁乡赤山村法华院僧众及寺庄村民们的热情接待，并请圆仁法师及其徒惟正、惟晓、行者丁雄万住到寺庄稍事休息。赤山法华院亦属天台宗一系，是新罗重臣张宝高建立的寺院，有庄田，一年可得500石米，“冬诵《法华经》，夏讲八卷《金光明经》，长年讲之。南北有岩，岭水通院庭，从西而东流，东方望海远开，南西北方连峰作壁，但坤隅斜下耳。赤山浦东南涉少海有岛屿，东岸接连是吴干将作剑处，时人唤为莫耶岛。”(《人唐记》)寺中有新罗僧人二十余名，其中有一个叫信惠的僧人曾到日本住过，通晓日本语，给圆仁等做译语，消除了语言上的障碍，法缘宗谊使圆仁法师等倍感亲切，赤山法华院从此成为沟通中、日、朝三国佛教徒友谊的历史见证。六月二十二日大风暴雨通夜不止，拔树折枝，崩岩落石，二号船由西岸吹到东岸，触礁搁浅，破损严重，圆仁法师等不得不暂住法华院，修理船只。七月十四日辰时圆仁法师率惟正、惟晓、丁雄万从山院到舶船处，在岸头同戒明法师及粟录事等辞别，又到真庄村天门院，拜访早年曾去日本的法空长老，十六日圆仁等从天门院下来，到舶船处方知他们所乘的船只修好后，于昨日得风开出了赤山湾。法华院僧众及村民们非常同情留在异国他乡的圆仁法师等人，请他们到寺院居住，接待更加热情周到，圆仁听新罗僧圣林说著名的天台座主志远和尚在五台山传天台教义，文鉴座主修法华三昧，圆仁果断决择“暂休向天台之议，更发入五台之意”，“便拟山院过冬，到春游行巡礼台山。”(《人唐记》)二十八日申时县使窦文至等两人将县帖送到青宁乡查询圆仁等滞留一事，为此圆仁法师作状报告留却之由。九月二十六日法华院主法清为圆仁求法一事向州、县报了“给与随缘头陀公验的状帖”。圆仁在法华院过冬期间同这里的僧众一起研究佛法，记有《赤山院讲经仪式》，其中谈到：“讲师登座讫，一僧作梵，即‘云何于此经’等一行偈，至‘愿佛开微密’句，大众同唱云：戒香、定香、解脱香等颂。讲讫，讲师下座。一僧唱处世界如虚空偈，音势颇似本国。”(《人唐记》)开成五年(840)春圆仁法师等分别状上张押衙、清海镇张大使等为取得求法公验，并“愿海会诸尊，当处山神必施冥助，令遂本愿。若适当归本国，当建立禅院弘传法门资益山神，此山盛传禅法，故发此愿。”(《人唐记》)“其夜梦有一人提囊来过我前，意谓买物，而不敢问，持去又来，如此三回，心惟再问曰：是何人耶？对曰：高人也。……”(《人唐记》)二月十九日圆仁在张押衙处拿到了登州都督府申请公验的县牒。(全文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