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月称为了重新树立龙树学说,抉择中观正见对早期中观学派的主要论典进行了系统而详细的考察和研究。他不仅为龙树《中观论》、《空七十论》、《六十颂如理论》及提婆《四百观论》等重要论著作注,成为中观学说最具权威性的注释家之一,而且写出了许多真知灼见的重要论书。从上面罗列的著作中也可以看出来,他有关中观方面的论著占一半以上,这在印度佛教史上可能是著作中观论书最多的一位论师。而且无论是注释他人的作品还是自撰的论典,都可以看出他难以比拟的深度。对于月称来说,在知识论盛行时代的当时,考察研究龙树提婆思想的真意,注释他们的论著比起开拓新思想、创造新理论还要紧迫,这可能也是历史赋予他的使命。日本学者山口益博士说:“与中观说之祖师龙树提婆相隔数百年之久的月称注释,能跟隆盛的无著世亲之瑜伽唯识派相对抗,可以说是(中观)学派抬头的复古性论释”②。所以月称对早期中观论书的注释不仅是重新确立中观思想,抉择中观正见的重要理论依
据,也是中观学派复古运动的需要。
如上所述,月称为了重振中观学派的地位,在详细地考察研究了龙树提婆的初期中观学说后,重新组织了中观思想体系,并确定佛护强调的归谬论证法为中观学派的正确方法论。还对与中观学派相对抗的瑜伽唯识派进行了彻底的批判。由此之故,中观思想不仅没有被当时新兴起来的认识论所同化,而且更加明确。同时,他为了保全龙树学说的纯粹性,不仅对中观学派以外的学说进行破斥,对于中观学派内部的异说怪论也给予了严厉的批判,采取了彻底肃清的态度。因此,假如说受认识论影响而积极采用因明学的自立论证派的清辨是一个“自由派”人物的话,那么,始终忠实地严守龙树宗风的归谬论证派月称可以说是一个“严格派或慎重派”的论师。
总之,月称在中观与唯识的对立中,在中观学派内部由于方法论的问题而相互争论的状况下出现的。他的出现使得中观两派的分派色彩更加明显和具体化,同时使中观思想在印度后期大乘佛教中重新兴盛起来,成为大乘佛教两大主流之一,完成了中观学派复古抬头的历史使命。换句话说,假如没有月称的艰苦努力中观思想很可能被新兴起来的因明论理学所压倒,甚至淹没消失在强盛的唯识学派当中而不见天日。所以,龙树的中观学说在后期的大乘佛教中得到继承和发扬,形成了与唯识学派相抗衡的学派格局,应归功于月称的不懈努力。
三、《入中论》的研究概况
《入中论》是月称主要代表作,也是惟一一部系统地阐述自己佛学思想的专著。与他另一部重要论书《根本中论注·明句论》一样是理解月称的中观思想不可或缺的论书,他的主要主张和立场观点都在本论中作了表明。本论可能是月称较早的一部著作,如《明句论》时常指示说:“关于这点在《入中论》中已作了详细说明”,“此问题应参见《入中论》”③,这不仅说明本论著作时间比《明句论》早,同时也可知本论在他众多著作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许多重要的主张都在本论中进行抉择。全论由332个偈颂和作者自注组成,根据《华严经.十地品》的组织形式把菩萨发心分为十个阶段,并引用了《十地经》、《楞伽经》、《父子相见经》、《中观论》、《四百论》等30余种经论对这10个阶段所习的十波罗蜜进行解说。全论共分ll章,前10章以十地的名称作为品名,最后一章是解说佛地果位功德。其中心思想是通过对菩萨修习十波罗蜜的解说来阐述大乘菩萨道思想,描绘了菩萨行者按照十地阶梯修习,迈向佛境的历程,重点强调了般若波罗蜜多在修行实践中的重要性。
《入中论》对后来的印度佛教以及藏传佛教影响很大。继月称之后出现的中观学派大家寂天(sacideva,650—700)的《入菩提行论》(Boddhicaryavatara)①就是继承月称《入中论》的思想,比如
《入菩提行论》第九章中对唯识说的批判和二谛思想的解说,其立场观点与《入中论》是一脉相承的。注释《入菩提行论》的般若行慧(Pra.ji=ia karamati,950一1030)《入菩提行论细疏》(BoddhicarVavatarapanjka)更是直接引用《入中论》大段大段的原文来解释寂天的观点。可见《入中论》对后来的中观学派影响之大,想必为它作注的人一定不少,但现在所流传下来由印度人撰写的注释书惟有胜喜(IaVananda)②的《入中论注》(Madhyamak6vat6ra—tika)一部,而且无梵文本,只有藏译本。此注释书很忠实地对《入中论》进行逐句逐字的疏解,非常详细,是解读研究《入中论》不可不参考的重要文献。
《入中论》在藏传佛教也十分盛行影响甚大,但它传译到西藏的时间并不早。按理说早期西藏佛教从印度请来的译经师和弘法大德,多数是属于中观派的论师,如寂护(sanraksita,725—790)、莲花戒(Kamalasia,740—796)、莲花生、无垢友、佛密等都是中观派人物,而且赤松德赞曾明令宣布,只许学寂护所传龙树的中观学③,可是在前弘期佛教史上,月称的中观论疏一部也没翻译过来。大概这些中观师不是月称系统的中观应成派人物,可能是清辨一系的中观自续派或属于中观瑜伽行的论师④,故对月称抱有成见,对他的著作熟视无睹。月称论疏被传译到藏地大约在ll世纪左右,最早是由巴曹日称译师从克什米尔传入。当时噶当派极有声望的夏尔哇巴对于巴曹译师翻译讲说月称的中观诸论给予了大力支持和帮助⑤。巴曹译师的弟子和再传弟子也纷纷为《入中论》作注,并在前后藏各处长期宣说弘扬月称的中观学说⑥。不久,滚噶札(kun—dga—grags)与胜喜合译了胜喜的《入中论注》。然而,到了13、14世纪《入中论》的讲授研究很快衰落下来,几近无人问津的状态。后由仁达瓦自己钻研《入中论》并为人讲说,月称学说的讲授和传承才在前后藏恢复起来⑦。中兴藏传佛教的格鲁派祖师宗喀巴大师就是跟仁达瓦学习的《入中论》。前文已提过,宗喀巴大师对月称很崇拜,他不仅为《入中论》作注,而且指定《入中论》为格鲁派学经僧人必读的五部大论之一。从此《入中论》成为中观学派的代表作在藏传佛教中备受重视,讲授研习之风十分盛行。历代高僧大德为其作注造疏的也不计其数,为我们留下了丰富的资料。现在笔者手头资料不足,未能统计出现存有关《入中论》注释书的具体数字⑧,但若算上各寺院扎仓所使用的教材在内,至少不下20部。总之,月称的学说经宗喀巴大师的极力推崇和弘扬,成为藏传佛教的主流思想,尤其是他的代表作《入中论》在格鲁派寺院中一直传承不息,影响极大。正如苏俄佛教学者彻尔巴斯基(Stcherbatsky)所说:“他很成功地建立了中观学派的形象,此乃是今日蒙古、西藏寺院传习不绝的中观思想。在西藏、蒙古等,[月称的]中观被认为代表着大乘佛教哲学的基石。”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