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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萨尔王传》中的藏族原始宗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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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如巫师用以祭祀和施巫的神坛和修法堂,过去学者们在论述中仅说:只有极其简陋的祭祀之处,或在山顶垒成土坛、石坛,或在郊野拉上一顶帐房。⑩关于土、石坛,前些年在西藏西部噶尔羌地方的考古发掘中,曾有所发现。[11]至于在“郊野拉上一顶帐来作神坛或修法堂,我们可以在《卡契玉宗》分部本中找到佐证。例如卡契部落的魔法师却巴嘎然的修法堂,就是在帐房之中:“在那香柴丛生的草坡上边;紫沙丘的下边,有一座摧毁敌障的修法堂。修法堂的顶部用黑牛尾做装饰,那三角形的镇魔孔,像死神阎王一样可怕。在修恶咒的帐旁上边,有干枯的人头竖立在上面的帐房顶子,用湿漉漉的人肠子作拴帐房的绳子,用死人的骨头插在地上作拴帐房拉绳的橛子。”[12]

  在藏族原始宗教时期,巫师的神坛或修法堂,是否会像《卡契玉宗》分部本中所描绘得这样阴森可怖?今天已无法印证,不过至少它为我们提供了古代巫师的神坛或修法堂曾在帐房中的一个依据。

  近年来,不少民族和民俗工作者在藏区调查,收集到不少民间巫师的祈祷文和咒语,这中间有析福、占卜、祭山神、驱鬼、婚嫁、丧葬、招魂等的祈祷文和咒语。它们都还需要进一步鉴定和研究,才能够确定这中间,究竟有多少应是属于原始宗教的遗存。在《格萨尔王传》中,我们也发现了一些巫师的祈祷文和咒语。其中以占卜祈祷文最多,这里试举一例,以供同好者研究时参考。“嗉!居住上方吉祥色卡坛,[13]/世界占卜的首领,/贝赛、土尔赛、达尔赛三位,/有卜筮世系的神灵!/玛桑年族的总管刚宛,/预知世间一切的唐保,/今天请为占卜者作指引。/烟雾迷漫是占卜的遮盖,/隐晦紊乱是占卜的障碍,/把不知不明的盖障扫开,/扫去上方如阴云的遮障,/扫去下方如黑暗的昏蒙,/扫去中间尘土的弥漫,/扫去了就比明亮的水晶还要洁白,/磨砺了就比白色的松石还明亮。/今天所要占卜的是……”[14]

  这则占卜祈祷文的后半部份,便是由巫师代表祈卜者提出占卜的具体要求,如霍尔白帐王占卜是否会在进犯岭国得逞;格萨尔占卜远征米努部落能否旗开得胜等。

  我们知道,原始宗教巫师的主要职能之一是施行巫术。这些巫术有祈求巫术(如防雹巫术,后来大多演变成为祭祀活动)、驱鬼祛病巫术、诅咒巫术、招魂巫术等。虽然《格萨尔王传》中,有许多关于巫师(包括懂巫术的部落首领)施巫的记述,一般都仅说施了何种巫术,其结果如何等等,对施巫的过程和内容大都没有详细的描述。如格萨尔同父异母弟戎查玛尔勒在抗击霍尔入侵时牺牲,其生母谢仲曾亲临战场为其招魂。如何招魂?史诗无描述;又例如霍尔部落白帐王的寄魂物被格萨尔破坏,卧病不起,召噶萨曲钟为其驱鬼祛病,史诗仅说他在施术后病情有所好转,也没有如何施术的描述。尽管史诗中记述的原始宗教巫术不少,但最多、最详的还是诅咒巫术。诅咒巫术又叫厌胜咒人,在施术前巫师先用泥土(近代施行这种巫术已改成用糌粑)做成加害对象的模型,然后念咒语,并把这模型加以破坏(史诗中是用箭射、近代则是用刀砍或足跺);或是把这些模型作为“施食子”投向恶神厉鬼,求恶神厉鬼佑助,以期达到损害对方的目的。史诗《米努绸缎宗》、《甲岭之战》、《门岭之战》、《朱孤兵器宗》等分部本中,米努、甲、门、朱孤等部落的巫师,为了阻挡格萨尔率领的岭国军队向他们所在部落进攻,他们都使用过这种厌胜咒人的巫术,把格萨尔本人及某一岭军大将作为施术对象。由于史诗的主题是歌颂格萨尔统一藏区的伟业,它的主人公是一位无往不胜、无坚不摧的天降神子,所以巫师们所施行的诅咒巫术,注定会被格萨尔的“神变”所挫败。当然诅咒巫术也不仅只是以泥做施害对象这一种,这里再摘录一段巫师贡巴热扎的巫术:到了半夜,贡巴热扎便作起法来,只见他紧握左手,口中念念有词,接着把紧握的拳头伸开,嘴里发出“拍”的一声,一道黑气立即从掌心中发出,惊散了上界的天神,直冲蛤蟆山下格萨尔居住的帐房,黑气在帐房外面绕来绕去无法接近;接着他又第二次施法,从手掌中发出一道蓝气,驱散了下界的龙神,这道蓝气仍然无法接近格萨尔的帐房;他连忙又第三次施法,这次是魔力更强大的白气,中间的山神赶忙让开,可这次白气刚一靠近帐房,只听得“碰”的一声,就像碰到铜墙铁壁上一样迸出了火花,白光被反弹了回去,反把贡巴热扎击倒在法坛之上。……贡巴热扎逃回吉普里岩洞自己的修法堂喘息未定,格萨尔已施神法搬来牦牛般大小的一块盘石堵住洞口,躲在洞中的贡巴热扎巫师口念咒语,连忙把日修炼的“食子”抛出,震得大山摇摇欲倒;接着又把月修炼的“食子”抛出去,只见天空突然雷鸣电闪,大雨滂沱;最后抛出年修炼的“食子”,立即山崩地裂……[15]。

  这段关于贡巴热扎施巫的描述,中间出现上界天神、下界龙神、中界山神。这种对神灵居于三界,很明显是本教的神灵体系,这说明《格萨尔王传》中所描述的巫术,有很大部分也是经过变异的。现在再举一个格萨尔施巫的例子:“觉如[16]见到正向自己走来的珠牡,佯装不认识,把她当成女鬼。他拿起多眼蜂煌石带,[17]抓起无尾地鼠的肠子、肝和胃里没有消化完的食草,搭在多眼蜂煌石带的带子上,把它抛向珠牡。……于是珠牡便成了‘嘴里的牙齿掉得一颗不剩,像条倾倒空了的什物口袋’;头发也成了光秃秃的,就像铜勺子。……后来,觉如又施法将她还原成为婀娜多姿、婷婷玉立的美女。”[18]

  三、征兆与占卜

  征兆,是藏族先民曾用以预知未来的一种方法。先民们在长期生产劳动实践中,逐渐积累了认识事物的知识,像“东虹日头西虹雨”,“人黄有病,天黄有灾”之类的认识事物的前期现象,这些在从事生产劳动实践中产生的经验,终究还是有限的。由于先民们当时受到知识水平的局限,还有许多现象,一时还无法解释,便被视为神秘莫测。可是这些现象,又往往直接关系到藏族先民本身的利益,这样就使他们常常感到迷惘不安,甚至无所适从。不得不翼求神灵给予启示来指导行动,以求得“善则进行、恶则回避、转危为安、免灾趋福,”这就是征兆产生的原因。这时,那些在部落中被人们视为“上可达民意,下可传神旨”的代言人——巫师,根据他们所获得的带有偶然性的前期现象(征兆)的结果,后来又偶然地第二次、第三次巧合,於是这些巧合的结果,就成了巫师们解释各种征兆的必然结论。这类征兆,在藏族的历史上,是不乏例子的。如传说中的本教创始人辛绕米沃,便是由其父母分别感红、白光而受孕;吐蕃第8赞普止贡赞普的王妃鲁赞梅江梦与山神雅拉香波野合而生降格布·茹列吉;另外“雷殛红山,洪水冲走宠塘宫,闹大瘟疫”而注定寂护(菩堤萨埵)要给吐蕃带来灾难,更是著名的一次历史事件。也可说是一次大征兆的预示。在《格萨尔王传》中,则有岭部落总管王戎查叉根梦见东方玛甲邦日神山颠,升起一轮金黄色的太阳,预示天上白梵天王第三个儿子顿珠·尕尔宝将降生雪域藏地为王;梦见其弟僧隆手中所执宝伞发射出的光芒,覆盖了西至大食国的邦霍拉山、东至汉地的瞻亭山、南至印度的麻麻格、北至霍尔的雍赤温都,于是巫师对梦景作了解释:“伞旋覆盖遍四方,/四方尽被征服兆,/克服四种大仇敌,/摄四境财物归中土。”[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