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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德格尔到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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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世界是不是独立于人的意识的客观存在的问题,海德格尔哲学和禅都不是正面回答的。我们很难据此得出它们实质上给出了否定回答的结论。因为,在这两家看来,世界的面目固然离不开人对它的意识,但意识并不是人的最深的本质。在禅,人的最深处的自本性即阿赖耶识根本还没有关于自我的意识,自我的意识是在第七识末耶识中出现的。那么这样的自本性是什么呢?是命根子。命根子本身是在有意识之前的,在这个意义上,人在其根子处就是独立于意识的客观存在,好比一棵草、一只虫子。人由于有命根子,才发展出意识,进而在意识中展开出各种现象。在命根子展开出意识之前,世界和自我都是混沌一片,无可分彼此。海德格尔同禅在这个问题的看法上大体是一致的。海德格尔追溯人的根子到“烦”。但是“烦”并不是我们日常中所说的那种情绪,它也不是关于任何东西的意识,因为通过没有确定对象的情绪“畏”所揭示出来的“烦”,恰恰是被剥离了任何具体的针对性,而只剩下赤裸裸的一种与物相交接的纯粹可能性。刻划这样的“烦”不是意识,而是最终需要从时间方面去说明的一个结构。在此基础上讨论世界是不是客观实在,海德格尔认为,首先要分清世界这个概念的“模棱两可”。一个是从作为“本是”根子的“烦”的结构(作为寓于……中的——已经是于……中的——领先于自身的是)来看的世界,这里“烦”已经寓于和是于其中、并将在将中“超越自身”的世界,它当然应当被设定是早已存在着的。另一个世界随着“烦”超越自身的展开而开放出来的现象世界。从承认第一种世界看,海德格尔是认为世界早在意识之前就存在了,因为从一开始‘是于一个世中’就是要求以某种方式去‘把握事物’,即去假定、首肯、信仰,这样的行为方式本身就是‘是于世中’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模式。”(21)这里已经承认了世界的存在。但他又不同意实在论,因为“实在论认为‘世界’的实在性是需要证明,可以证明的。”(22)海德格尔却认为是不可证明、不必证明的。他的这种观点类似于康德的不可知论。
   3.人的本质。前面关于世界的问题中已经不可避免地涉及海德格尔和禅两家对于人的看法。它们都认为人的深处应追溯到意识之前,我称之为命根子。但是在用语上,这两家显得相差很大。禅宗所谓的性或自本性,在海德格尔为“烦”。而在佛教中,烦指烦恼,是由贪、欲、瞋、恚、愚、痴诸感所生的结果,佛法就是要排除这样的烦恼。为什么海德格尔却偏偏用烦来标志人的深处状态呢?海德格尔引用了一个流传下来的神话故事来说明他的用意。据说,在很古的时候,名字为“烦”(Cura)的女神在渡河时取了些泥土塑了一个形象。当她正思量自己所造的这个玩艺儿时,来了朱庇特神。“烦”请求朱庇特赐于这个玩艺儿精灵,朱庇特欣然从命。但是接着他们两人都要以自己的名字来称呼这个玩艺儿,于是争执不下。这时又冒出了土地神,她说应当用她的名字命名,因为她献出了泥土。最后他们只得请农神来裁决。农神的公正裁决是:既然朱庇特给了它精灵,就得在它死后收回精灵,既然土地神给了它身躯,将来得到它的身体。而“烦”最先造出了它,只要它活着,“烦”就可以占有它。至于名称么,由于它用泥土(humus)造成,就叫它人(homo)吧。(23)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是以泥土为其质料、烦为其形式的。在希腊哲学中,形式与本质是同义的。这暗示人的本质是“烦”,它就是命根子。
   4.人的命根子的时间特征。我们知道,海德格尔是用时间来刻划“烦”的特征的,“烦”的时间性的展开,就是“是者”是其所是的过程。按傅伟勋先生的研究,禅宗中也有人从时间的角度来考虑佛性的,这便是曹洞崇传人日本道元大师。道元说:“所谓有时者,时已是有也,有皆是时也。”(24)一般来说,“有”常指心所生的种种法,但这里把“有”与“时”联系在一起,显然是指心生万法的过程,这就是说,心即能是一切差别种种的“能是。”傅伟勋说,道元关于“有”与“时”的思想,“预取了七百年后海德格尔名著《有与时》(《Being and Time》),《存在与时间》的书名与存在论思想。”(25)
   从一般的佛学来看,作为命根子的阿赖耶识是永不毁灭的,它在六道中轮迴。阿赖耶识还是人的业力积淀、寄托的地方,因此今生的积善对于来世是十分重要的。海德格尔当然没有这种宗教的色彩,他不议论来世。“烦”作为人最本己的能是的可能性,有它的大限,这就是死亡。死亡也是人自己本就具有的诸多可能性之一,它是“不再可能的可能性”。因此海德格尔不避谈死恰恰是为了重生。禅宗发展到后来,也不突出谈论来世的问题,这点又是同海德格尔互为声气的。铃木大拙多次说:“禅的中心事实是‘生活’”(26),“禅的目标是把握生命的中心事实”(27)。
   5.回到生活中去。那么什么是铃木大拙所说的“生命的中心事实”呢?我认为,这个中心事实是指人生与自然的协调一体。铃木大拙说:“人虽脱离自然,却仍是自然的一部分,人与自然分离这一事实正好证明人是依赖自然的。”(28)禅发掘的人的最深处的自本性,就是与自然合一的东西。明白了这一点,可以成为一个自觉的生活者,自然是我的,我也是自然的,寻常见惯平淡无奇的事物对我来说突然变得更加亲切。“象青山白云、晓风残月;象辉煌的太阳、盛开的鲜花;象房内时钟的嘀嗒,户外突然传来的鼓乐声等,其意义对禅而言都是神秘的。也就是说,禅的神秘是从普通的、人们视而不见的事物中发现盎然的异趣”。“当彻底地理解了禅的时候,就是理解了宇宙的一切,‘心’就会得到绝对的和平,人也就会自然而又正确地从事各自的生活。”(29)这样来看,禅所说的“生命的中心事实”就是指个人心性修养。禅是利己的而非利他的(印顺语)。
   海德格尔的《是与时》一书被认为是要“唤起做人的意志”。既然人的最深处是“烦”,即“是”的可能性,那么当按人的本己的可能性去展开和实现自己的人生,这才是人的“本真的”(authentie)状态。然而事实上是,现实中的人多半混迹于他人之中,并且被所是牵着跑,而把本己的“是的可能性”深深地掩盖住了。这样来看,一旦洞明了自己本质,按照自己本己的可能性去生存的本质状态的人,便是一个站在善恶彼岸咄咄逼人、气焰万丈的人,难怪人们说,《是与时》一书亦可为当时希特勒法西斯张目。海德格尔后期不再从人的生存状态中去分析“是”,而是转变到“直接思入‘是’的真理”的方向。这是把整个宇宙和人生看作一个统一的“是”的展开过程,人的目的在于从各种活动中去追随“是”,这些活动包括语言、诗、思想、艺术乃至技术活动。在这个意义上,海德格尔的“是”就是老子所说的“道”。(30)这就是说,人生的目的从实现本己的可能性变为追求“悟道”。而他本人,则在教授生涯结束之后过起了隐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