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莲花》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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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湘贛丛林成功经验的思考(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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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谓众曰:“汝等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达磨大师从南天竺国来,躬至中华,传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开悟。又引《楞伽经》文,以印众生心地,恐汝颠倒不自信。此心之法,各各有之,故《楞伽经》云: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又云:求法者应无所求,心外无别佛,佛外无别心。不取善、不取恶,净秽两边俱不依怙,达罪性空;念念不可得,无自性故。故三界唯心,森罗万象,一法之所印。……(《大正藏》五一卷二四六页上栏)

  乍看这些开示语,似与石头的开示语“三界六道,唯自心现”等提法并无很大的理论差别,这大抵是因为他们虽然门师有异,而其道味实同出曹溪的缘故吧。但马祖的禅法对于心性的体证,似乎要比石头更为直接一些,在《景德录》卷二十八《诸方广语》中,收有一些反映马祖禅学思想的重要语录。马祖认为:“一切法皆是心法,一切名皆是心名,万法皆从心生,心为万法之根本。”(《大正藏》五一卷四四零页上栏)他由此而提出了“道不假修,但莫污染”的禅学主张。他认为:
若于教门中得随时自在,建立法界,尽是法界;若立真如,尽是真如;若立理,一切法尽是理;若立事,一切法尽是事。举一千从,理事无别,尽是妙用,更无别理,皆由心之回转。譬如月影有若干,真月无若干;诸源水有若干,水性无若干;森罗万象有若干,虚空无若干;说道理有若干,无碍慧无若干,种种成立皆由一心也。建立亦得,扫荡亦得,尽是妙用。妙用尽是自家,非离真而有立处,立处即真,尽是自家体。(《大正藏》五一卷四四零页上栏)

  显然,马祖的禅法十分强调对自心(自性)的体认,一旦认识了这个“心”,便会将心与佛、色与空统一起来,成为可以互换的境界。另一方面,马祖的禅法不似石头那样体用圆融,而是主张“全体作用”,“体”即在“用”中以见之,这一思想使得具有“牛行虎步”气质的道一在禅教中具有痛快淋漓、直截了当的特色。在马祖看来,学人只要体得了此心,便可以“随时着衣吃饭,长养圣胎,任运过时”  (《大正藏》五一卷二四六页上栏)了。因而,马祖在禅法上拈出了“即心即佛——非心非佛——平常心是道”这样一个模式。关于马祖“即心即佛”与“非心非佛”的论述,我们在南阳慧忠部分已经举出,其实,马祖的这种作法无非是一种“为止小儿啼”的权宜教法。那么,对于“平常心是道”,马祖又是如何论述的呢?他说:“若欲直会其道,平常心是道。谓平常心,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无凡无圣。”(《大正藏》五一卷四四零页上栏)可见,马祖在这里所说的“平常心”,事实上就是我们所常说的“平等心”,它是一种摆脱了一切妄执的清净心。马祖从这样一种禅教原则出发,其具体的禅教作略则非常地干净利落,而又不乏善巧与圆融。例如他接引百丈时的拽鼻、对于请教“如何是祖师西来意”的僧人采取“我若不打汝,诸方笑我也”  (《大正藏》五一卷二四六页中栏)的作略,都是采用快刀利剑斩来断学人情缰意锁的教法;而他对于石巩慧藏的开示却又不乏因势利导、循循善诱的慈悲,对于大梅法常的“我只管即心即佛”也是采用以“梅子熟也”[三]的方式表示印可。而最可贵的是马祖面对上乘学人,他可以当即放下大师的面子,反而使对方理屈词穷,妄念全息。《景德录》卷六载:“有小师行脚回,于师前画个圆相,就上礼拜了立。师云:‘汝莫欲作佛否?’云:‘某甲不解捏目。’师云:‘吾不如汝。’小师莫对。”(《大正藏》五一卷二四六页中栏)这个小师应该就是应真,他是南阳慧忠的弟子。在这里,马祖公开地对这样一个小和尚说:“吾不如汝”,丝毫不顾惜他自己作为一代大师的体面,这种精神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因而也反使应真无语可对了。以上这些,足可见出马祖禅教作略的大体风貌来。

  马祖与石头在禅学理论与禅教作略上虽然各具特色,但他们之间却无任何门户之见,二家始终保持着一种和睦的关系,互相之间取长补短,从而构成了湘赣地区这个大禅林的一种圆满的禅法。可贵的是二家之间数百年来一直保持着这样一种和谐的关系,二家的门人可以互相参访,两家兼济,各取所长,使得这个大禅林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发展态势。乃至到了北宋时期,临济系的浮山法远(公元九一一年~公元一零六七年)还代替曹洞系的大阳警玄完成了为他选择接班人的遗愿(事具《五灯会元》卷十四《义青传》),二家禅之间的这种和谐关系,使得两家之间在禅法与禅机作略方面互相补裨、相得益彰,从而使禅宗朝着健康的道路发展。这与东山法门以后的南北相争对照,则可很明显地见出:中国禅宗的正式形成,其内部应当是一种和谐的关系,是一种互相取长补短的态势,各地的禅侣在整个丛林中如同处在一个大家庭里。可惜这种气氛保存了数百年之后,宋代的达观昙颖又挑起了天皇法嗣之诤,这些连当年的祖师们都不去计较的问题,却被后代的子孙们重新挑起,这实在是莫大的遗憾。[四]当年,石头希迁在他的《参同契》中提出:“人根有利钝,道无南北祖”,并告诫当时的禅徒:“承言须会宗,勿自立规矩”。由此看来,希迁当年实在是有先见之明的,而且他的这些告诫对于后世来说,仍然是有着不可磨灭的历史功绩的。

  第四,二大士门下的弟子们是可以互相参访的,他们可以在两处各取其长,也可以找到各自契机的悟缘。我们姑且举几个例子来说说吧:如前所述,马祖门下的邓隐峰曾经三番到石头门下参访,但他终究成为了马祖的门人。关于邓隐峰的第三次参访石头,《祖堂集》卷四说:


  师与邓隐峰刬草次,见蛇,师过锹子与隐峰。隐峰接锹子了,怕,不敢下手。师却拈锹子截作两段,谓隐峰曰:“生死尚未过得,学什摩佛法。”师将锹子刬草次,隐峰问:“只刬得这个,还刬得那个摩?”师便过锹子与隐峰。隐峰接得锹子,向师刬一下。师曰:“你只刬得这个。”(见《祖堂集》卷四九三页,湖南岳麓书社一九九六年版)


  在《景德录》中,除了截蛇的这段文字以外,其余大致与此相同。邓隐峰在这次铲草的作务之中,通过与石头之间的机辩,还是未能彻了石头那种体用圆融的禅法,然而他却不失为马祖门下的高足。

  我们再来看看丹霞和尚,他放弃了“选官”的仕进之路而投奔马祖的“选佛场”门下,他“才见马大师,以手托襆头额,马顾视良久曰:‘南岳石头是汝师也。’”(《大正藏》五一卷三一零页中栏)丹霞乃遽抵南岳,投石头门下出家。像马祖这样观机施教,而绝不把不契自家法门的弟子揽到自己坏里,这实在是丛林中的一种可贵的精神。又如药山惟俨禅师,据《五灯会元》卷五所载,他初见石头时并不投机,石头便指引他到马大师门下去参学。惟俨经马大师开示之后,于言下即得,遂侍奉马祖三年,然后才回到石头的门下。可见,学人在这一处不投机,到另一处也许就契机了,因而允许学人往来憧憧参学,对于他们的开悟见道,实在是非常有利的。在这里,学界有人据《全唐文》卷五三六唐伸所撰的《澧州药山故惟俨大师碑》所载,以其中有“居寂之室,垂二十年,寂曰:‘尔之所得,可谓决于心术,布于四体……’”云云[五],便断定惟俨是马祖的弟子。其实,唐伸的《碑文》中也有“是时,南岳有迁、江西有寂、中岳有洪,皆悟心契”等语,可见,药山的师承是广博的,他未见得就与石头无缘。且药山禅法的“石上栽花”式的特色,则完全是对石头体用圆融禅法的承嗣,而绝非是对马祖全体作用禅教的吸收。例如后世的云门文偃在雪峰门下得法后,又住灵树如敏(百丈门下长庆大安的弟子)参学许多年,但在如敏迁化以后,文偃没有弘扬临济禅,却改为弘扬雪峰禅,这也是禅门中的这类例子。再如马祖门下的五泄灵默,他在马祖门下披剃受具,“后谒石头和尚,先自约曰:‘若一言相契我即住,不然便去。’石头知是法器,即垂开示,师不领其旨,告辞而去。至门,石头呼之云:‘阇梨!’师回顾,头云:‘从生至老,只是遮个汉,更莫别求。’师言下大悟,乃踏折拄杖栖止焉。”(《大正藏》五一卷二五四页中栏)如果按学界所划分法嗣的标准来看,灵默最后的得法是在石头门下,他应该是石头的弟子了;然而《传灯录》等文献均将他隶属与马祖门下。还有马祖门下的西园昙藏,《景德录》卷八的《昙藏》本传说他“本受心印于大寂禅师,后谒石头迁和尚,莹然明彻”(《大正藏》五一卷二六一页上栏)。按照正常的道理,昙藏应该属于石头的弟子,但《传灯录》仍然将他隶属于马祖门下。再如马祖门下的紫玉道通,《宋高僧传》载他“贞元二年,往南岳,见石头禅师,犹采缕加朱蓝之色也”(《大正藏》五零卷七六七页下栏)。道通是往来于江西与南岳之间而彻悟的。至于以素衣自居的庞居山,则更是往来于马祖与石头之间,他先参石头已有所得,石头和尚还给他作了“神通及妙用,运水及搬柴”的偈子。但他后来又到了马祖那里,在马祖那个“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再向汝道”的句下“顿领玄要”(《大正藏》五一卷二六三页中栏)。在当年的湘赣大禅林中,二大士之间毫无门户之见,他们根本就不拥徒自重,而是互相奖掖,互相向对方推荐门徒,这种可贵的丛林风尚实在值得赞扬。而作为二大士的门人,他们也没有攀附门第的观念,从不刻意地去承认自己是某位大师的弟子,因为,那样作只可能造成攀比门派,致使丛林内部不和。相反,他们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师承(但这并不意味着对师傅的不尊敬,而是不将师傅的令名当做资本,乃至放松对自心的修证),而是把了脱自家生死大事当做鹄的。遗憾的是连这些大德们当年没有来得及考虑的师承问题,却成了后世门徒中争夺荣嗣、以显门庭的焦点,这相对于廓然忘机的二大士及其后人来说,实在是一种多余的事情了。由此可见,二大士之间的这样一种丛林精神,不只是中国禅宗形成的重要标志之一,而且也是二大士当时丛林中的一种宝贵风尚,自然也是中国禅宗中一种最可宝贵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