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认为,中国佛教始自前汉末年的推测大致无误,但它是由海路传来的,不是从大月氏由陆路传入的,因为公元前后大月氏还没有信仰佛教。
张骞于元光六年(前129年)到大月氏时,大月氏还是五部翎侯统治时代,那时还没有信佛。张骞在大月氏一年多时间,若大月氏有佛教流传,他不会不记。至百余年后的一世纪初(25-40年)丘就却(Kujula Kadphises1)统一大月氏,建立贵霜帝国。他所铸造的货币上有佛像,但他的继承者阎膏珍(Vima Kadphises)的货币上却没有佛像,只有湿婆像,可见阎膏珍不信佛。近年来在阿富汗靠近前苏联的西伯尔罕地区发掘了一处贵霜早期墓葬(约前1世纪至公元2世纪),出土了大量附葬品,但没有一件纯粹的佛教艺术品,却有不少希腊神像,这些神像如带翅膀的阿芙罗底德的额上有类似佛像眉间白毫的标记,这说明佛教在这个地区远远还未明朗化和取得统治地位。因此,很难想象这时的大月氏会把正统的佛教传给葱岭以东的西域诸国甚至中国[②g]。大月氏真正信佛是在贵霜帝国第三代国王迦腻色迦(Kanishka,一世纪末或120-160年)统治时代。可见公元前2年时,中国不可能从大月氏的使者那里接受佛教。
5.汉明帝感梦求法说。据说后汉明帝(58-75年)梦见金人,派遣使者到西域去求法,这是向来被公认的佛教传入中国之始。关于这个传说,前辈学者作过种种考证,一般都认为是伪造。
记述这个传说的文献很多,有《后汉纪》、《后汉书》、《四十二章经·序》、《牟子理惑论》、《吴书》(《集古今佛道论衡》卷中所引)、《化胡经》(《广弘明集》卷九所引)、《水经注》、《洛阳伽蓝记》、《冥祥记》、《梁高僧传》、《汉法内传》、《出三藏记集》、《魏书·释老志》等魏晋南北朝时代的文献以及唐代的《佛祖统记》。其中《后汉纪》和《后汉书》的记载,可以认为是明帝感梦求法说的原始资料,其他都是后代添加和修饰过的。袁宏《后汉纪》记载:“初,帝梦见金人,长大,项有日月光,以问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其名曰佛,其形长大,陛下所梦得,无是乎?’于是遣使天竺,问其道术,遂于中国而图其形象焉。”范晔《后汉书·西域传》记载:“世传明帝梦见金人,长大,顶有光明,以问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名曰佛,其形长丈六尺而黄金色。’帝于是遣使天竺问佛道法,遂于中国图画形象焉。”
若将以上两个记载加以比较,则《后汉纪》的记述形式最朴素,《后汉书》是根据《后汉纪》略加润色,但《后汉书》一开头就说明这个记载是根据广泛流传的“世传”,可见范晔(398-445年)时代就认为是传说了。
其后,故事越来越详。《牟子理惑论》、《四十二章经·序》等记下了使者张骞、羽林郎中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人的名字,以及增添了在大月氏国抄写《四十二章经》的记事。此外,《水经注》、《老子化胡经》、《洛阳伽蓝记》等所记载的,都是汉明帝感梦求法说进一步发展时增添的。再至后代,南齐王琰《冥祥记》首次出现迦叶摩腾传说的资料,后由《梁高僧传》完成了迦叶摩腾和竺法兰一起登场翻译《四十二章经》等的资料。《梁高僧传》及《洛阳伽蓝记》、《汉法内传》、《魏书·释老志》等又增加了白马驮经建立白马寺的故事,完成了汉明帝感梦求法说的整个记事,即佛、法、僧同时传入。故《汉法内传》说,此为汉地三宝(佛、法、僧)之初。这是汉明帝感梦求法说后世大行于佛教界的原因。
四、佛教海上初输入说
据《后汉书·光武十王列传》,建武十七年(41年),汉光武帝子、明帝异母弟刘英被封为楚王,二十八年(52年)赴楚国就任。他“少时好游侠,交通宾客,晚节更喜黄老,学为浮屠斋戒祭祀”。永平八年(65年),明帝下诏说,天下凡死罪者,缴纳缣(生绢)便能赎罪。当时楚王英或因在其封国内某些行为不检点,便派遣郎中令奉献黄缣、白绢(熟绢)三十匹,向明帝谢罪。明帝被楚王英的忠心所感动,认为楚王英的这种态度是基于佛教信仰,便下诏给楚王英,将赎罪的缣赐给伊蒲塞(upasaka,即居士)和桑门(Sramana,即沙门)。其诏书如下:“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洁斋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当有悔吝?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