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智者对于菩萨道之看法,基本上亦不外乎智能与慈悲,菩萨因有智慧故能自破缚着;因有慈悲故能入生死破众生缚着。[33][33] 所以,菩萨因有智慧故不同于凡夫,因有慈悲故不同于二乘。总之,菩萨能处有不染而济度一切众生。
由于诸经论对于行菩萨道之界定有所不同,天台智者将之分判为藏、通、别、圆等四教菩萨来论之,认为三藏教菩萨于第三阿僧祇劫由空入假度化众生;通教菩萨于断惑尽方能由空入假度众生;别教菩萨则于十行位修假方便化度众生;圆教菩萨则于十信位六根清净度众生。[34][34] 以上之分法亦祇是一种方便而已,因为藏通别圆四教中每一教亦依根性(上、中、下)之不同,其所化物之阶次亦不同,如三藏教下根者于第三阿僧祇劫行化物,中根者于第二阿僧祇则已能化物,上根者则于初发心时誓愿度一切众生。[35][35]
至于华严十地菩萨,天台以别、圆二教来分判之。就别教而言,登地菩萨得如来身,能以一身作无量身。若就圆教而言,初发心住菩萨如同别教之初地,而至初地菩萨其所证已极甚深。
以上是就诸经论来作分判,此等皆是依不同因缘而施设,其本身皆无定性,就诸法寂灭而论,无有一法可说,若随顺因缘则有无量法,能如是观照,则行中道菩萨法。
从佛教思想内在理路来看,可以说天台以即空即假即中之对问题的厘清,为往后中国佛教奠下了基础,使得佛教于唐朝大放异彩。而华严宗直就事事相即相入显法界缘起,可说在此基础上的进一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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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华严宗之判教,将佛教分为小、始、终、顿、圆等五教,其中始、终、顿为三乘教法,亦即是始教为大乘之始,终教为大乘之终,此始终二教皆属于渐教,而顿教是相对于渐教而说。且依华严宗之看法,始教代表着一分生灭的阿黎耶缘起;终教代表着如来藏缘起。对于此二种缘起说,法藏是采批判态度,而凸显华严别教一乘之法界缘起。[36][36]
华严宗对于菩萨道之修证,其立论在于法界缘起。所谓法界缘起,即是见色、闻声、嗅香、……等诸法皆是缘起,如《华严五教止观》明「华严三昧门」说到:
若有直见色等诸法从缘,即是法界缘起也。……以色等诸事本真实亡诠,……是故见眼耳等事,即入法界缘起中也。何者?皆是无实体性也,……所以见法即入大缘起法界中也。(《大正藏》册45,页512中)
由于法法皆是缘起,彼此相互依存,故形成一无尽关系网。所以,于「见色等诸法从缘,即是法界缘起」,「即入法界缘起」。换言之,即于法法中掌握法界缘起,且于法法中入大缘起法界,非离法法而言法界缘起。若直就法法来把握缘起道理,此即是修华严三昧,亦即是实践华严菩萨道不离法法。
因此,吾人可以得知华严宗藉由无尽法界缘起之表达,将缘起道理作更淋漓尽致之发挥,且展开了无尽愿无尽行之菩萨道,以及不离法法来成就佛乘。
对于华严十地菩萨道之看法,法藏认为《瑜伽师地论》及《摄大乘论》是就始教阿黎耶识来明之,而《十地经论》则是就终教之如来藏明之。[37][37] 换言之,华严十地菩萨道本身存在着多角度之解释。就十地本身而言,是不可言说的,经中只是略加明之而已。[38][38] 若就圆教观点论之,十地菩萨道乃是重重无尽的法界缘起,亦即是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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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无尽,故以普贤十地显之。[39][39]
依法藏《探玄记》释〈十地品〉之看法,华严十地所处理的是证位,而华严一乘十地所证极甚深,故寄三乘证位而显之。[40][40] 此也正说明了为何《探玄记》有关〈十地品〉的释文,是依循着世亲《十地经论》来加以阐述。
对于十地菩萨之所修,法藏认为:
初地修愿行,二地戒行,三(地)襌行,四道品行,五谛行,六缘生行,七菩提分行,八净土行,九说法行,十受位行。(《大正藏》册35,页277中)
此是依《华严经》〈十地品〉内容来作区分的,藉由此十地之修行所成就的,即是信乐行(初地)、戒行(二地)、定行(三地)、慧行(四地~十地)。[41][41] 简言之,即是信、戒、定、慧之圆满。故寄前三地为人天乘,四、五、六、七地为三乘,于第八地以上才显一乘法。透过寄三乘以显一乘之方式,以显示菩萨经由十波罗蜜之十度历程来圆满佛乘。除此之外,更寄由此三乘十地菩萨之妙,以显华严一乘十地(或云普贤十地)甚深之妙,且是重重无尽不可说的。
(六)、小结
经由上述之探讨,已得知菩萨道的共同特色在于慈悲化物,至于如何运用慈悲来化物的智慧,在大乘佛教诸经论之立论基础则各有所不同,如中观之性空缘起、唯识之阿黎耶缘起、如来藏缘起。此三种立论基础各有所偏重,因而也各有所争论,此在印度如此,在中国南北朝亦复如此,天台智者对诸立论采批判的态度,即是对以非缘起来作为立论之反思,而以「即空即假即中」之缘起中道实相论来厘清问题,同时也呈现诸立论是基于不同因缘而来,若以己是而非他,那么难免堕于外道的自我偏执中而背离缘起。此显示天台透过「即空即假即中」之反省批判来作为其菩萨道之立论基础。华严宗之无尽法界缘起,可说直接就事事相即相入来呈现缘起,以作为菩萨道之立论基础,虽然其着眼点与天台有所不同,但吾人可窥知其共通处皆基于缘起而立论。然而在印顺法师三系说下,不但将天台、华严定位于如来藏系,而且也忽略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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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空自性化问题。[42][42]
三、儒家伦理之立论基础
儒家伦理之立论基础,其与佛教菩萨道之立论基础一样,皆存在着其发展性,此从牟宗三判宋明理学为三系可知。[43][43] 若将儒家伦理作一背景根源之论述,显得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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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综复杂,且其本身存在着诸多争议。由于篇幅之关系,本文仅就《尚书》及《诗经》为引子,以显示在孔孟之前,儒家伦理中之帝天等思想已具人文化,至孔孟更发挥此人文伦理,尤其是孟子更直接由人之本心来把握之,后代直承德性主体立论即是宋明之陆王。朱熹之立论,则是从主、客体两方面来切入。
孔孟以后之秦汉时代,则偏重于客体上立论。由于唐朝佛教心性思想之发达,此助长了宋明理学心学之开发。在北宋期间,儒家伦理思想基本上呈现着:「客体→主客体→主体」发展之模式。[44][44] 本文论述儒家伦理之立论基础,则是以孔、孟、朱熹、陆王为探讨之主轴,其它因篇幅关系只略提之。以此显示儒家伦理之立论在于德性,虽然朱熹有倾向客体之情形,但其基本立论仍在于人的德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