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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传佛教与中国素食文化(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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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弟兄俱奉佛,居常蔬食,不如荤血;晚年长斋,不衣文采……。在京师,日饭十数名僧,以玄谈为乐,斋中无所有,惟茶铛药臼,经案绳床而已。退朝之后,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妻亡不再娶,三十年孤居一室,屏绝尘累。干元二年七月卒。临终之际,以缙在凤翔,忽索笔作别缙书,又与平生亲故作别书数幅,多厉朋友奉佛修心之旨,舍笔而绝。 [95]

王维弟兄的笃信佛法,与其处身佛教家庭,母亲崔氏师事北宗大照普寂禅师,持戒安禅三十余年有关。在肃宗干元元年,王维为报圣恩,并酬慈爱,发心将辋川别墅施为佛寺,〈请施庄为寺表〉即云:

臣亡母故博陵县君崔氏,师事大照禅师三十余岁,褐衣蔬食,持戒安禅,乐住山林,志求寂静。臣遂于蓝田县营山居一所,草堂精舍,竹林果园,并是亡亲宴坐之余,经行之所。臣往丁凶衅,当即发心,愿为伽蓝,永劫追福。比虽未敢陈情,终日常积恳诚。……伏乞施此庄为一小寺,兼望抽诸寺名行僧七人,精勤禅诵,斋戒住持,上报圣恩,下酬慈爱,无任恳款之至。 [96]

崔氏既师事普寂禅师三十余年,而普寂于开元二十七年(七三九)入灭 [97],则王维必早在童年便与北宗结缘。王维另于开元二十七年撰〈大荐福寺大德道光禅师塔铭序〉,谓道光禅师受顿教于五台宝鉴禅师,而他则「十年座下,俯伏受教」 [98],可知约开元十八年,王维已受教于南宗大师,惟先于开元十五年,王维撰〈偶然作六首〉之三有云:

日夕见太行,沉吟未能去。问君何以然,世网婴我故。小妹日成长,兄弟未有娶。家贫禄既薄,储蓄非有素。几回(回)欲奋飞,踟蹰复相顾。孙登长啸台,松竹有遗处。相去讵几许,故人在中路。爱染日已薄,禅寂日已固。忽乎吾将行,宁俟岁云暮。 [99]

可见王维虽为了家计,无法归隐,但爱染渐薄,禅定工夫已深,特别是三十二岁丧妻,即未再娶;其弟王缙〈进王右丞集表〉更说他「至于晚年,弥加进道,端坐虚室,念兹无生。」 [100]闲淡寡欲正是王维盛年以至中晚年心境的最佳写照,他喜好清净,终日以斋戒、静坐、诵经、礼佛,或与方外禅侣过从,陶养性情。在他〈山中寄诸弟妹〉诗中说:「山中多法侣,禅诵自为群。城郭遥相望,惟应见白云。」(卷十三)就让人觉得非常空灵,有出尘之想。另于〈谒璇上人〉云:

少年不足言,识道年已长。事往安可悔,余生幸能养。誓从断荤血,不复婴世网。浮名寄缨佩,空性无羁鞅。夙从大导师,焚香此瞻仰……。 [101]

由这首诗也能发现王维有虔诚的佛教信仰,及高远淡泊的襟怀,而且还是位不折不扣的素食主义者。在他〈赠李颀〉诗中即说过:「悲哉世上人,甘此膻腥食。」(卷二);又如〈饭覆釜山僧〉云:「藉草饭松屑,焚香看道书。」(卷三)、〈留别山中温古上人兄并示舍弟缙〉云:「好依盘石饭,屡对瀑泉歇。」(卷四)、〈游感化(一作化感)寺〉云:「香饭青菰米,嘉蔬绿芋羹。」(卷十二);但这不仅与僧人共食才吃素,〈戏赠张五弟諲三首〉之三即云:「吾生好清净,蔬食去情尘。」(卷二)、〈积雨辋川庄作〉也说:「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卷十);就是平日与友好往来餐叙亦然,如〈晚春严少尹与诸公见过〉云:「烹葵邀上客,看竹到贫家。」(卷七)、〈郑果州相过〉云:「中厨办麤饭,当恕阮家贫。」(卷七)、〈同比部杨员外十五夜游有怀静者季〉云:「倘觉忘怀共往来,幸沾同舍甘藜藿。」(卷六)、〈济州过赵叟家宴〉云:「上客摇芳翰,中厨馈野蔬。」(卷十一)、〈春过贺遂员外药园〉云:「蔗浆菰米饭,蒟酱露葵羹。」,甚至还有〈慕容承携素馔见过〉(卷七)等等诗什。

  不论王维诗与画的创作,都是生活经验的凝炼。宗教超旷任运的人生哲学,很自然成为王维的生命基调,与萧疏淡宕、烟云舒卷的山光水色交融一体,而日常清斋蔬食,当然更是促成其作品调高韵远,敻澄有味的重要关键之一了。

  至于贾岛,早年曾剃度为僧,法号无本,后来得到韩愈奖劝,还俗举进士,可惜久不录取,生活极穷愁潦倒,在他的〈朝饥〉曾说:

市中有樵山,此舍朝无烟。井底有甘泉,釜中乃空然。我要见白日,雪来塞青天。坐闻西床琴,冻折两三弦。饥莫诣他门,古人有拙言。 [102]

冰天雪地之中,连琴弦都都冻折了,而他却一大早就开始得忍受无饭可吃的煎熬。这在另一首〈冬夜〉诗云:「羁旅复经冬,瓢空盎亦空。泪流寒枕上,迹绝旧山中……。」 [103]也同样能体会他那寒微无助之苦,所以他写下的诗歌,如「山灯照愁寂」(卷一〈宿悬泉驿〉)、「索漠对孤灯」(卷三〈即事〉)、「凝愁对孤独」(卷六〈思游边友人〉)都让人强烈感受到一种心境难以排遣的愁苦,而其思想情态,也因之回归早年空门中的清贫苦行,这一方面固如〈荒斋〉诗中自剖:「朴愚犹本性,不是学忘机。」 [104]所以不时醉心于清寒苦寂,超尘恬淡的况味中;再一方面,他也多与方外逸人游往,过着山林禅院生活,在《长江集》便可见到不少赠遗之作,《唐才子传》并说他「貌清意雅,谈玄抱佛,所交悉尘外之人。」 [105]而其中有关斋素的诗歌,如「林下中餐后,天涯欲去时」(卷三〈送贞空二上人〉)、「寒蔬修净食,夜浪动禅床」(卷四〈送天台僧〉)、「不同狂醉客,自伴律僧斋」(卷六〈赠友人〉)等等皆是。所以贾岛出家人的气息,并不因还俗而消除,他的好友姚合即称他「愁来坐似禅」 [106];陆时雍《诗镜总论》则评其「衲气终身不除」 [107];至于欧阳修《六一诗话》虽赞赏他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却也嘲谑其贪求好句,苦吟太过,使得理有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