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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中国佛学研究的方法论反省(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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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见解于戴震本人许是旨在强调文字训诂的重要性,但入于二三流经学家之手,知识、思想与价值一体纵贯的经学研究便不能不荡然失色,而尽归于纯粹的文献学和历史学研究。[85]
  这是经学研究的另一种迷失,内学院虽然未步入如此极端之境,但实含有这样的可能,故有必要在此提出来加以检讨。
  (二)印顺法师的包容主义立场
  现代佛学经学研究中持包容主义立场者以印顺法师为代表,故我特以他为范例。
  印顺法师在论及顺于世间而存在与演化的佛学时说:佛法的思想制度,流行在世间,就不能不受着无常演变法则所支配。若把它看成一成不变的东西;或以为佛世可以变异,后人唯有老实的遵守,说什么‘放之四海而皆准,推之百世而可行’;或以为祖师才能酌量取舍,我们只有照着做:这就是违反了佛法--诸行无常的法则的佛法。[86]
  这就是说,在随缘设教的一面,一切佛学系统都只是在一定的时空、人群、语言、社会、文化之中应时而起(缘起)、过时而灭(缘灭)的当机设化,因而无非是方便施设,不能执定深浅、偏圆。反过来,因为一切方便法门都指向解脱,故无非是究竟法。[87]
  由此,印顺法师就强烈反对内学院那种尊己卑他、甚至是自非他的还原主义态度:“现在来研究佛法,对各部派的教理,可以比较、评论,但切不可专凭主观,凡是不合于自宗的,就以为都是不对的、错误的。这种宗派的独断态度,是万万要不得的。”[88]
  对内学院斥为异端邪说的《大乘起信论》,印顺法师的看法很不一样。他认为,在讨论像《起信论》这样的佛教经典时,应注意区分历史和义理之间的不同,就历史事实层面言,“我们应该用考证的方法,考证经论的编作者,或某时代某地方的作品;但不应该将考证出来的结果,作为(经论)没有价值或绝对正确的论据”;《起信论》诚然可能为中土之作(迄今无定论),但“在佛教思想上,《起信论》有它自己的价值。这不能和鉴别古董一样,不是某时某人的作品,就认为不值一钱”![89]深入义理层面,他就直接反诘内学院的是自非他之见:站在唯识学的立场,评论《起信论》的教理不对,这不过是立场的不同,衡量是非的标准不同,并不能就此断定了《起信论》的价值。[90]
  事实上,如果从非宗派的教理观来看,《起信论》并无违佛法之处。[91]印顺法师的结论是:《起信论》非但不是什么异端邪说,相反它是大乘三系之“真常唯心论”系统中最圆满的经典之一。[92]内学院“绝口不谈”的“台、贤、藏密”(欧阳竟无语),他也多持平之论。
  于此可见,印顺法师研究佛学始终将它视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既不因教(之历史真僞)废理,深知教内之理另有评价标准在;又不以偏(宗一家之理)概全,洞悉一味佛法可阐于不同教门。
  上述观念体现于研究的方法论,便是他自己所谓“以佛法研究佛法”。这一方法论包含四大原则:一是“涅盘寂静”的法则,即将一切佛法都视为不出“法法无性、不生不灭的寂然法性”的究竟法;二是“诸行无常”的法则,即把佛教中某一宗、某一派、某一人、某一事等等的生、住、异、灭视为一在缘起的时间之流中自然代谢的过程;三是“诸法无我”原则,即视同一时空中不同的佛学系统、思想、观念、制度等等皆为“展转相关、相依相住的集散现象”;[93]四是研究者的无我原则,即“不固执自我的成见,不存一成见去研究”。[94]第一条原则指佛学的根本性质为一味的解脱道(前文已及),第二、三条原则指各个佛学系统、观念、思想、制度在不同时空中的开展(亦如前述),它们构成研究对象,可见佛学在印顺法师的研究中始终是包含了“离言真如”和“依言真如”两面的整体。最后一条是他从事研究的具体原则,即尽量放弃自己能够意识到的成见,从佛学典籍自身所言出发来理解与诠释佛学的体系、思想、观念、制度等等具体对象。
  这样,印顺法师在具体使用研究方法时就不以一家一法自限,前述主要方法都可以在他手里发挥妙用,他之所以能用思想史方法对印度一期佛学思想写出《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师与论书研究》、《印度佛教思想史》等传世之作,[95]理由盖在于此。他研究的重点也不是内学院的简别真伪、究明自宗,而是:1、“研究理解佛法中某一宗派、某一思想、某一行法、某一制度、某一事件的产生”,[96]“对于学派、思想与制度的衰灭废异”亦“一一研究它的因缘”,[97]从中“去伪存真,探索其前后延续,彼此关联的因果性,以便清楚地认识佛法的本质,及其因时因地的适应”;[98] 2、研究佛学的种种系统、思想、观念间的差异,因为“从众缘和合的一体中,演为不同的思想体系,构成不同的理论中心,佛法是分化了”,因此,“一味的佛法”“非从似异的种种中去认识不可”;[99] 3、另一方面,不同的佛学系统“本是一体多面的发挥,富有种种共同性,因之,在演变中又会因某种共同点而渐渐的合流”,[100]也就是要研究佛学的异中之同;4、以此为本,进而研究佛学的现代适应性及其价值。一言以蔽之,佛学的研究要“惟佛法的真实是求,惟现代的适应(不违佛法而适应时代,不是随俗浮沈)是尚”。[101]
  我以为,要更好地在我所理解的佛学系统中研究佛学,经学是最适当的方法,而相对于“还原主义”论,“包容主义”无疑又更为可取。
  六、结语:走向平等的经学观
  我说印顺法师的“包容主义”立场更可取,并非意味着它完美无缺。我们注意到,印顺法师亦有未及之处,这主要表现在:
  首先,支撑其“佛法研究佛法”之方法论的佛学观依然是判教式的。印顺法师曾表示:“我是以性空唯名论为究竟了义的。”[102]如果这仅仅限于其修行法门的选择,那无可厚非,但他还将这种观念带进了佛学研究,致对台、贤、禅、净、密皆有非议,视之为方便说法,或是与外道思想相融化的教门。这意味着他尚未完全走出古代佛学家们判教的老路。古代佛学家们的判教思想已成为传统佛学的一部分,我们尽可以如实研究,但我以为这种思想主要是在教理上争偏圆,本身就有滑入“还原主义”的危险,现代的研究者在学术研究中应当力求避免。而且,从究极意义上讲,凡行诸于文字者无非方便施设,这亦是印顺法师本人主张的。
  这方面,我以为应当发扬印顺法师称为“重经验”型佛学的近代光大者、[103]其亲教师太虚大师(1889--1947)的平等主义或圆融的佛学观。太虚大师说:“此之八宗(按:指中国佛教的八个宗门)皆实非权,皆圆非偏,皆妙非粗,皆究竟菩提故,皆同一佛乘故。”[104]其实,太虚大师是针对当时佛教界、特别是支那内学院强烈的还原主义佛学观念(后详)才特提大乘八宗平等的,依太虚大师的思想,佛学中的大小二乘亦是无有尊卑、平等一味的。[105]此乃横向的平等。从纵向看,各家都是趋向同一目标的、完整的纵贯系统:太虚大师说:佛陀“为欲度他,故从教法上显示,分为三级来说明。……所谓三级者:五乘共法,三乘共法,大乘不共法(亦名大乘特法)。”[106]这里的教法“三级”,实即佛学由下而上的三个层面,三个部分互相依存,构成佛学的整体系统:初级的五乘共法,不论是人乘、天乘,乃至佛乘,谁也离不了因果而言,第二级的三乘共法,也是不能离了初级去凌空施设;即大乘不共法,也不能离了前二级而独立,所以说三级是互相依靠的。人天果、二乘果都是趋佛过程中的一个阶梯,非是究竟的目的地,究竟的目的地是至高无上的一乘佛果。[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