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莲花》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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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欣交集[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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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子忽然又破颜为笑。雪子还不到三十呢。
    
     叔同从家里回到学校,每个假日,都是如此。到校之后,晚上要找几个有器识的学生谈谈。
    
     这是一九一六年的初春,黄昏的校园内,有几盏煤气灯亮在教室里,叔同打发闻玉去学生宿舍看看丰仁他们在不。
    
     闻玉去了不久,门外的脚步声便起起落落地响着进来了。
    
     丰仁、刘质平、傅彬然他们都来了。
    
     因为是星期天,李先生又是个教艺术的老师,所以师生间的心理界限也薄些。
    
     “坐着谈谈!”叔同指着写字桌对面的几张椅子。
    
     桌子上的书,摆得满满的。最上面的一本书,是磨损了的刘宗周写的《人谱》。
    
     《人谱》的封面上,叔同恭写着“身体力行”四个字,字旁加四个朱圈。
    
     “我偶然地想起了——”叔同微笑一下,嘴角掀起一个涡。“当我在上海上车时,我想到为什么不把这几句话告诉你们呢?这几句话对你们这几个人,又是终身受用的!”
    
     大家吃了一惊,又一喜,不知先生说的什么?
    
     “想到什么话?老师!”丰仁是叔同最接近的门徒了,他与叔同,等于颜回之与孔子,阿难之与释迦。
    
     在短短的受教两年中,丰仁的命运,便决定在叔同的几句话里。
    
     一天下午课后,叔同告诉他:“……你的画,进步得奇快,是我料想不到的。我在南京和这里两地教课,从没有见过你这样有天才、肯努力的学生;你,照这条路走,将来必有一番成就……”叔同低声地、严肃地、和蔼地告诉他。
    
     从那时起,丰仁便天天偷懒、逃课,专一于绘画。
    
     ——李先生缓慢地从案头把《人谱》拿下来。他叫几个人都围过去——刘质平是专于音乐的,丰仁专画,黄寄慈、傅彬然爱好文学。这四个人凑起来,便是文艺的全格。 
    
     ——“李先生是留过洋的,学的是西洋艺术,而教我们的又是‘琴与画’;念起莎士比亚的戏词来,比他说中国话更美;他肚里的知识,是世界性的,但他没亮过一手。却想不到,他拿这本明代的古董,当经典呢。”学生们琢磨着。
     
    
     “唐初——”叔同用左手理一理长衫的绉裥,轻咳一声,指出其 中《裴行俭传》的一节,念道:“……王、杨、卢、骆,皆以文章有
   盛名:上皆期其显贵,裴行俭见之,曰:士之致远者,当先器识而后文艺。勃等虽有文章,而浮躁浅露,岂享爵禄之器……”
    
     叔同哧哧地接着说:“像王勃这种天才,传说在十三岁上作了《滕五阁序》——你们多数读过《古文观止》的——王勃那种锋芒毕露、浅薄浮躁的性格,怎能有福德呢。于是,不及壮年,便以覆舟,死在洞庭湖上。——这便是说,弄文章艺术的,不能没有量,没有涵养;不能没有方寸,没有人格;德行陪衬着艺术,才有绿叶扶持牡丹之美!
    
     “没有人格的艺术家,他的作品绝对没有生命。有生命的作品,
    
   它的作者,一定有其突出的性格。所谓世传‘江郎才尽’这句话,正是点出江淹这个人,最后失品到不能自圆其说的时候,再也写不出有风格的文章了。即使有,也不过是一堆繁词杂典而已!请记住这一席话。无论如何,我是不希望你们这几个人,落到‘江郎才尽’的地步!”说这话时,叔同好像宣誓一般,极其庄严,沉重。
    
     一身灰长衫,黑布马褂,钢边眼镜,使叔同简直摆脱了青年时代的全部灰烬;而成为一个儒家真正的传道者!可是,他毕竟不是个迂儒,腐儒,道学儒。
    
     活过三十七个年头的绚烂生涯,使他的朋友、学生,觉得他的生活像海上的浪,雪山上的峰,波谷深,波峰险,变幻奇诡;一变便是脱胎换骨。
    
     围着他的四个十八九岁的青年,驯服得如四头良马。他像母亲,温厉地教训他的儿子们。从事他们这种艺术的人,应该以品德为基础,文艺是品德的花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