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僧徒如此,当时佛教所译出的经文,也常看到把道家及玄学的思想,有意无意的糁入在佛经中,如《净度三昧经》卷上(《卍续藏经》第八七册)文殊师利与佛之对话中,即出现了心无、本无等六家七宗之名相与观念。再如东晋.王谧《重答桓玄难》云:「《本起经》云:『正言似反。』」(见清.严可均《全晋文》卷二十引)而《老子.七十八章》云:「正言若反。」显然《本起经》是袭取老子说以入经。再如《太子本起瑞应经》(僧肇《肇论.涅盘无名论.九折十演.位体第三》引其文):「菩提之道,不可图度,高而无上,广不可极,渊而无下,深不可测,大包天地,细入无间,故谓之道。」经中对菩提之道的叙述,全是道家对道体之解说语,且其文义是出自《文子》与《淮南子》,《文子.道原篇》云:「夫道者,高不可极,深不可测,苞裹天地,禀受无形……」上述受玄学影响之佛经,在六朝中甚多,笔者另有专书论述。
佛教的哲理受中土哲学影响甚深,也因吸取中土文化而强大。相反的,道教的哲理在先秦原本已有很好的发展,《老子》道生物、清静无为、恬淡寡欲之说,在《文子》、《列子》、《庄子》等书中均有很好的发挥;汉世的《淮南子》、《参同契》在学术上享有很高的声誉;到了魏晋之世,也还能兴起玄学热潮,魏世嵇康的《养生论》、晋世葛洪的《抱朴子》都是学养兼备,辩才无碍的著作。但自佛教势力大盛后,才智之士转而投入佛教阵营者多,入道者渐少;遂使道教哲理方面的论述日渐式微,只能以术法见长,逐渐形成了术多而学少。再以术法而言,秦始皇时方士、儒生已相结合,秦始皇「坑儒」,所坑杀者,大都为方士。秦始皇、汉武帝的祷祀天神地祇坛仪,都是道儒相结合的这一类道徒所呈献;汉世董仲舒《春秋繁露》一书有祈雨止雨坛仪,也可看出道教儒家相结合的一斑;再者,汉代谶纬书杂糅儒家经师之解经与道教神祇、科仪、传说,也是儒道合的另一种呈现方式。
综归来说,佛教的壮大,始于晋至宋世,肇因于名僧的攀附名士,及佛学的融会玄学。正因为佛教自汉世传入伊始,即依附于道教;而安世高、支谶采老子无为及道教方术以译经,至六朝借道家哲学以充实佛理;这些都说明了佛教发展的过程中,一直在吸收中土文化,借此以改变自己而融入中国社会。但也因此,佛教经籍常杂涵中土儒道之说;表现在佛经中的,如东汉.失名译《佛说安宅神咒经》经中有六甲、飞尸等汉代宅神禁忌;西晋.竺法护译《盂兰盆经》沿袭道教中元节之蔫拔,及汉世三张之饭贤;东晋.帛尸梨蜜多罗译《佛说大灌顶神咒经》,仿袭道教治鬼去病;东晋.失名译《七佛八菩萨所说大陀罗尼神咒经》有中土建除满平定执破危成收开闭等建除十二神名相;刘宋.释智严等译《佛说净度三昧经》将道教天地水三官另加仙官、铁官,成为五官,以与佛教五戒相配;刘宋.昙靖译《佛说提谓经》以佛教五戒五根和中土五行五方五脏等生克观念相配系;梁.佚名译《阿咤婆*鬼神大将上佛陀罗尼经》载有道教符印;梁.失名译《佛说决罪福经》有道教司命、司录,天曹地府使者文书往来之说。上述这些经典,直接的把中土道家道教的思想名相、术法、习俗等写入佛典中;也有的如《佛说大安般守意经》、《道行般若经》等,则以中土之思想、名相,如有、无、无为、有为等,来诠译佛教禅与般若之概念,这又是另一种形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