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莲花》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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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欣交集 [一](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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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海轮上,这位青年,惟一的消遣,是引吭高歌他自填的词,在海风拂拂、海浪滔滔的浩瀚声里,他不由自己地唱:
    
     披发佯狂走,莽中原,暮鸦啼彻,几枝衰柳。破碎河山谁收拾,零落西风依旧,便惹得离人消瘦。行矣临流重太息,谈相思,刻骨双红豆;愁黯黯,浓于酒;漾情不断淞波溜,恨年来絮飘萍泊,遮难回首。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听匣底苍龙狂吼,长夜凄风眠不得,度群生哪惜心肝剖?
    
     唱到“长夜凄风眠不得,度群生哪惜心肝剖?”戛然终止。两行不甘于埋没的英雄泪,直泻出来,海风催着万层海浪,海轮在海上奔腾……
    
     上野(一)
    
     随着一九0五年秋天的桂花飘落,贵冑公子爷的李文涛时代,贾宝玉式的李成蹊时代,都成过去。在浩瀚太平洋的无际波涛上,也埋藏了另一过渡期的李哀时代;这个时代,是属于灿烂的艺术慧星李叔同的!
    
     上野美专,没有人知道李哀是谁,在二十世纪初期的东方社会,任何人都有天天换名字的权利;李叔同,一个傲岸的、长瘦的中国学生,在东京上野住宅区,一家公寓楼上,安住下来。

    
     李叔同消灭了李文涛、李瘦桐的荒唐岁月,如今,安安静静、严严肃肃,可是依然多彩多姿地度他的留学生生涯!
   似乎艺术门里,路路相通;诗不离书,书不离画;因此,一个已有成就的词家、书家、金石家、音乐爱好者,转锋习画,自然就不必惊奇。
    
     叔同进上野,目的是攻中西各派绘画;但他天性深爱静态美的国画风,而他的个性却倾向动态的泼辣的西洋油画。画,不仅表达了诗境、精神,也表达了人类灵魂的深思——表达人类语言无法表达的情境。如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最后的晚餐”,米勒的“晚祷”,伦勃朗的“画家的妻子”,以及中国敦煌的壁画,赵子昂的“马”,八大山人的“写意”,如果统一起来,不知成什么奇迹?这些用笔、彩色、油膏,和人的情感创造的东西,之后,成了人生的一部分,或者点出了人生哪一脉,令人如痴如醉,这便是叔同倾心它的缘故!  
    
     但在学画的余隙,他以同样的理由,爱上了钢琴,也爱上戏剧,这个人脑海里的空白多得是,任何一种艺术,只要挤进来,都能占一席。
    
     进上野,开始时语言上有些不习惯,但日本人多的是汉学专家,中国学生总算讨了这方面的便宜,一面读书,一面学话,这样一来,不到半年,普通的场面,便能应付了。
    
     而且,李叔同天津的家里,有的是钱,他名下的房地产,银号里的元宝金砖,足够他读一辈子书、搞一辈子艺术了。
    
     画,是一种重工具的学问,各式各样的纸,各种各类的笔,红黄黑白、青紫兰靛的彩色、油膏,还有调色板、写生架,落款的金石,研究人体时,必须的“模特儿”,都缺不了!
    
     照学画的历程,中国画先写“山水”,而西洋画则首重“人体”。山水画,大自然界有活生生的山、水,供人写生;而“人体”。则不能弄个“死”的临摹,或者活人的画像去翻版。
    
     艺术,是生活的体验,情意的表达,没有实际的感受,便没有艺术。为这,叔同便决定先作“日本人”。
    
     到上野的第二季,便全部开始“日化”。他住的是“榻榻米”房子,吃的是“沙西米”生鱼片,穿的是两个大袖的和服,讲的是“ァイウエオ”国语,晨间起床,先沐个浴,喝起茶来,也是一小盅,说话的声音,低如昆虫,有客来访,腰弯到地,满脸是卑下的笑容。他的房东是本地人,附近,更没有一个中国留学生。他孤独地一个人,生活在日本人的社会里,绝不开玩笑,他逼真逼肖地做起日本人来。
    
     怪啊!半年过去,公寓附近的人们,竟不知他是中国的学生。
    
     他羼入日本社会,为的是求知识,对一种专门知识、艺术,不到入迷的程度,是不能得到其中三昧的!
    
     一个晚春的傍晚——
    
     他托公寓的“阿卡米桑”(老板娘),替他找个漂亮的女孩来。
    
     “啊,找艺妓?”阿卡米桑没有会意。
    
     叔同摇摇手,“不,我请您找一个普通的、健康而长得不难看的女孩子给我。”
    
     “做什么呢?”阿卡米桑神秘地一笑。
    
     “替我找一个来就得了,我给她薪金,知道吗?我要画她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