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欣交集[三](19)
时间:2007-10-02 18:22来源:佛教天地作者:陈慧剑 点击:
三、如有要事嘱咐,暂时不能承当。”
弘公虽然是僧侣界中的新人,但是因为他在俗时,已有艺术上的高名。入了僧界,这点世间浮名已不胫而走,乃致使“追名逐利”的庸夫俗子间起了骚动。因此,他每到一地,不管是真正爱好此道的人,还是附庸风雅之辈,有志一同,趋之若骛。向他求到一幅字,便自诩是弘一大师知己,藉此自我陶醉。这些无非是世间的浮名碰上了利鬼。所以为防患凡俗间的困扰,先把这个洞口堵上,便于专心著作。
弘公在这里禁足一个多月,草底已完成一半。四月间,又由意外因缘,老友杨白民,请师到上海洋场过几天,因此,放下笔来,乘船浮海到上海,逗留在十年前做过文学教席的城东女校。
师来上海,正是四月初夏,带的衣物不多,他打算缘了便走。
刚巧,十年前在城东女校受过大师熏陶的女弟子朱贤英,听说出家做和尚的老师到上海来,便在一天下午来到女校见老师。
“老师!您身体可好呵?”贤英居士来了,见到弘公便伏地叩拜。
“一拜便好!”弘公站起来。庄严虔诚地合掌回礼。
“老师,您入佛这些年来,学佛应该以何入手为好?”
师生多年不见,相形之下,一个已经进入中年,一个成了方外沙门。
“你学佛了,是吗?”师说。
“老师学佛,感动的不是我一个人。”她说,“不过,我也只是初入门而已,佛典深奥,难在它是一种哲理,徒然望洋兴叹。”
师沉吟片刻,点点头。
“学佛,如果你对它已具信心,高深的道理,你可以渐修,可是人生一去不复回,现在先把握住,便以专心‘持名念佛’作为一条稳妥的路。你知道嘛,上海洋场,多的是拿念珠的老太太,照她们那样,下决心,念下去,便可证‘念佛三昧’!”
这时,朱贤英这位初入佛门的居士,怀疑地看着老师。
“老师不是以苦行、持戒为宗嘛,难道也念佛?一个知识分子学佛,不学唯识,也该参禅的?”她说。
“我是专心持名念佛的,我念南无阿弥陀佛!”弘公已窥探出这个女弟子的心意。
“噢?”她恍然说:“老师也持名念佛!”
“我崇拜印光大师。他是当代持名念佛的倡导者。他开创了‘持名念佛’这条最简捷的觉路,相信他,永远是真理。”
“什么是持名念佛?”
“不干别的。比如说:不参禅,不打坐,不观想,仅用口念、耳听、心唯,念的方法,随你选择,直念到一片佛声,在你心识上胜过纷乱的妄念,念到一片佛声掌握了你心灵世界,朗朗清清。到你不出口而心自念,一天二十四小时,随着你呼吸出入流转……”
“这如何能?”朱居士说。
“起先,当然不可能,做任何工夫,都是这样,日子久了不断工夫,不懈怠,不出花样,最后便是一心不乱的境地。时间久了,从一心不乱,再渐断无明,于是念佛三昧现前,五蕴皆空被亲证,那时候……”
“我知道了,法师。那最后的境界,便是‘菩提’。”
“不错。”弘公最后下了个结论。
之后,大家沉默下来。
这天下午,在片刻沉默与断续问道中过去。
当朱贤英女士走后,第二天,弘公便返回温州关中。四月,是大师亡母的忌辰,仍旧写经三部,作为荐亡的功德。过了四月上旬的亡母忌日,重新开始每天以三小时的时间用在《戒相表记》的编写,直到六月底,完成了中国一千多年来“戒相”的初步整理工作。第二步,便是鉴定、修补、删削、缮写的工夫,他将以最大的宁静、忍耐、与精细的工力去完成,完成一种著作,并非用以自豪,当黑字印在白纸上,便无法更改。它对历史背负着沉重责任,比当时著作人的呕心沥血更为神圣。因此,弘一大师对自己手中产生的每一个字,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经过千磨百炼。正因为如此,他终天可以不说一句话,他可以放弃生平爱好的角刀和画笔。而为宣流佛法所写的经文佛语,则是他全部的心血精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