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莲花》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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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欣交集[三](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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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我必须放下万缘,一心系佛——宁愿堕地狱,不作寺院住持,不披剃出家徒众。
     “第二——我必须戒除一切虚文缛节,在简易而普遍的方式下,令法音宣流,不开大座,不作法师!
     “第三——我誓志拒绝一切名利的供养与沽求,度我的行云流水生涯,粗茶淡饭,一衣一衲,鞠躬尽瘁,誓成佛道。
     “第四——我为僧界现状,誓志创立风范,令人恭敬三宝,老实念佛,精严戒律,以戒为师!”
     他在心灵间起誓毕,并再三叮咛——“你不要忘掉前人的创痛,做历史的疮疤!——时时刻刻,观照自身,如履薄冰——我的罪,已深重如海域,既现僧相,能不忏悔力行?……”
     灵隐寺、虎跑寺、玉泉寺、白云庵,与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佛寺构成了翡翠般的西湖——一幅庄严极乐的画面。苏堤两岸的榆柳、湖心亭、雷峰塔、三潭印月、钱江的远景近境,如没有暮鼓晨钟的佛寺,隐藏碧山绿水之间,西子湖也不过是一潭清水,几座峰峦;但由于柳隐深处的拂晓钟声,与乎梵音缭绕,才使平凡的西湖美如西子!
     深秋九月,柳叶片片飘落,叔同以一个“沙弥”的身份,打好行李,在九月初五下午四时,辞别“了悟上人”与寺中同参,背起衣物,拜过大殿上的佛像,便出了山门,沿着小径,向灵隐寺漫步走去。
     走到灵隐寺的山门前,要经过西湖西滨小径,未出家前,他与丹书、丐尊、子恺、质平这些知友弟子们,结伴而来,湖上泛舟也不止一次。然而,湖山的景色,每来一次,都给人各有不同的感受,当他出家后,这是第一次侧行湖滨,觉得西湖景色又不同了!
     这天傍晚,云高水碧,栖鸦疏落,晚寺的钟鼓已苍然低鸣,好像这个世界正向尘寰之外的星空移动。
     灵隐寺也是一样。灵隐是西子湖的灵魂,它在西湖千百年的史实上,有着特殊的位置;它现身于西湖,使湖山跳出人类血肉之心,与西子的幽魂,成为地理上的精神标志。
     叔同跨过灵隐寺那道与大殿相隔遥遥的山门,他的身后——湖滨平坦的石道上,零落地走着三三两两云水僧,和求戒而来的戒子们。他们掮着行囊,踽踽而来;到山门口,汇合成一种疏稀的散列队形,走上一条青石铺道。头顶上,古木参入云杳,夕照,从浓密的树叶间,筛下金红色的不规则投影。这条从山门到大殿的石径,越来越幽深,越来越寂静;飞来峰下白色如缎的瀑布,从峰顶飞下红尘,冲激在古老而平滑的岩石上,迸出无数浪花。
     头上是蔽日的松、柏、梧、柳,脚边是飞瀑流泉,一群戒子们踏落西下的秋阳,一直走进大殿,恍如身游化境。
     这正是息心学戒的好去处,戒子们在一片明湖山林之中,接受佛家生活基础的陶冶。
     “戒律”的定义,是制心守身的规范。沉心静虑,纯化气质,才能产生智慧。追求佛道最重要的前提便是“戒”。它在日常生活上,使每一个献身于佛道的人们,从衣食住行娱乐上,化除“掉以轻心”的积习,使那些乐于严格自我陶炼的人们,由形式的戒文,轨正那颗瞬息万念的心。没有严持戒律的佛教行人,如谈到高深的定力与大智大慧,那便是一片谎言!佛言:“佛灭度后,以戒为师!”是千古不移的真理!
     叔同夹杂在戒子群中,同寺里负责总务的比丘,办好求戒一切手续,他便被分配到一间通铺的楼上,得到一份受戒期中生活上应遵守的规约。他与大伙儿同吃同眠,倒也觉得这种群众的生活,颇富诗意。
     在几百个戒子群中,听到许多南蛮北侉的方言,见到许多张端正丑陋的面容;他们已牺牲了世间一切可征服的东西,到这个刻苦自己、洗炼自己的地方来,这能说,这一群弃俗出家的人,没有自己的理想吗?
     戒期从第二天开始,高僧如云,被安排作他们的传戒师、教授师,与尊证师。虎跑寺的了悟上人——也是尊证师之一。
     这一群人们所接受的,如果外界人不了解,一定以为他们在接受一种神秘的巫术引诱;其实,佛家戒律的过程,百分之七十的时间,用在生活教育的磨炼,使他们在生活上养成一个遵守佛教教制的传教者、修道者;其余的时间,便在戒坛上,熟悉戒文,接受“教授师”的熏陶,最后,便是接受戒文上的规定,燃顶香以表起誓的虔诚,终身奉行,尽形寿而不渝。末了,传戒和尚郑重庄严地把一个正式比丘所必备的袈裟、戒牒、钵、锡杖,颁给他们。此后,他们便脱去“沙弥”的名义,成为一个遵守二百五十戒的比丘了(比丘尼五百戒)。
     叔同在灵隐寺住了四十九天,在整个受戒期中,他为那种细密而针针见血的戒文感动过,他觉得能确实不渝这二百五十戒,这个人在圣贤的路上,才算起了步!一个和尚,能遵守不渝这二百五十戒,那个和尚才活得有点意思。否则便是一个“破比丘”、“垢比丘”、“旃陀罗比丘”……
     佛律的戒文,每一条都有分寸,都有严格的规定,它不是一部柔性的“佛教宪法”,只表出原则性的义务与权利。它是刚性的,不可曲解的。它只限于一定的时间与空间,错了一毫,便是犯戒!在任何一页戒文上,都有“宁可牺牲生命,誓不杀害一虫一蚁……宁可牺牲生命,誓不妄取一草一木,宁可牺牲生命,誓不……”的字样;归根结底,它硬性地律定了一个出家比丘的行为与身份。
     戒律亦不同于儒家的“仁爱孝悌忠信”那些抽象伦理观念。所谓“仁爱孝悌忠信”,没有一种实践的准则,在何种情况下都可确定一个冠冕堂皇的字眼,没人敢大胆绝对地加以界定。
     在灵隐寺戒期中,叔同的老友马一浮,到灵隐戒坛上访晤他;这位朋友,先他而皈信佛教多年,叔同之倾心于佛道,毋宁说这位马居士站在主动的“因地”。他获得叔同受戒的信,便赶到这里来,专为他送来两部戒律方面的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