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莲花》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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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欣交集[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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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的形形色色,我们所爱的,所憎的,所苦的,所怕的,所愤的,所悲伤的,乃至令人难以忍受的烦躁、感受、接触,我们要学着试图包容:它们来了,我们淡然处之,它们从我们身边滑过,我们也不可幸灾乐祸。人生,便是一场既悲且喜的过程,但中间没有一件事足以任人们轻视;世间每一个动机,每一种事物形态,不管强者、弱者、女人、小孩,他们的心灵感受,都会发生不可想象的力量,原因是他们既是生物,自然有情感,有情感便有动力,有动力,便可毁灭事物,也可成就事物。复次,他们也有圣贤的情操,企图被尊重、被崇爱、被同情;但惟有一点,不愿被欺骗,不愿被蒙蔽;因此,他们那颗形式上是骄傲的心,在实质上,便是赤子之心。你欺骗一个小孩,如被他发现了,他小脑筋里,将永远拂不掉你丑恶的影子,即使你再神圣,再被人讴歌颂扬,也不能获得孩子的爱。当孩子的时代,没有名利观念。不晓得什么是利害,他只知道‘爱’。你对他一百件好,有一件欠诚心,欠情感,他一旦发觉,一切便完了!在佛法修持上,是善不抵恶的;在世间的名器上,是功不抵罪的……
 
     “因此,婴行啊,我们要学着包容一切,这样方能养成不分亲疏厚薄的悲心,才能平静地看世界。只有如此,人间才有无限的美丽展开;佛陀不在内,不在外,而在你的灵性中间;你的灵性有美可圈可点,世界自然有美皆备,无美不收。”
 
     “子恺——,”弘公稍歇一下,又说:“你的世间成就,是我所不及的,但是,我们都是一样。都还需要试图学习,在学的过程中,才有善的累积。在树的年轮之外,那外围的粗皮,虽不美好,可是它有保护作用,但结果,它连烧火的价值也低微。仅仅那一点作用,也是功德无量呀!……”
 
     这是弘一大师对他在家弟子丰婴行居士一番开示。
 
     在情感上,受皈依时,都有痛哭的倾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人们在接受宗教信仰的一刹那,那种情感是如何地脆弱?子恺满眼润湿,浑身的热血沸腾,心灵颤栗;而弘公则悲欣兼有,感慨万状。以前丰子恺是他在家时所器重的学生。今天,丰婴行则是他佛殿前的白衣弟子,加上这一层的关系,使情感的成分,空间变大、变重。
 
     弘公在试行断食后,也曾经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李婴”,“婴”这个字,是“婴儿”,今天子恺的法名,定为“婴行”,是有其深意的。
 
     当十余年后,在弘公六十岁生辰时,子恺有一封信给他的老师道:“……今为师六十寿辰,弟子敬绘《续护生画集》一册共六十幅,起草完成,聊供祝寿微忱。……回忆十余年前,在江湾寓所,得侍左右,欣逢师寿辰,后六日为弟子生辰,于楼下披霞娜旁,皈依佛法,多蒙开示,情景憬然在目,而今,天涯海角,欲礼座而未能。……弟子丰婴行顶礼 中华民国二十八年九月二十日。”
 
     当丰子恺在家中皈依弘公以后,因为《护生画集》一直在积极绘制、设计中,而弘公也一直在他家住着。直到十一月底,那时弘公在丰子恺家中已住了两个多月,画集大部已绘就、写好,仅待接洽出版了。在出版方面,有夏丐尊居士,当然可以放心。在工作接近完了时,弘公听说无锡的尤惜阴居士又来上海了,他住在世界居士林,便择一天下午三点多钟,去居士林看尤居士。
 
     正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世间哪有照着人们计划上的日程表过日子的事呢?当弘公到了居士林三楼,在一间小客房里看到当时著名佛学家尤雪行,不由得愣了愣。原来,客房里摆着不少行李,似乎尤居士将有一番远行。

 
     “呀!尤居士,你有远行吗?”
 
     雪行居士见弘公来到,伏地顶礼之后,便向师说:“还有谢仁斋居士哩,法师!”这时谢居士从另一间房里出来,向师顶礼。(谢与师亦相识,后亦出家。)
 
     “你们二位收抬行李到哪儿去啊?”弘公一眼看到谢仁斋居士,与尤雪行的行动似乎是一致的,有几分神秘的感觉。
 
     “法师!我们在这儿候船,准备到暹罗去宏法,船票已经订好,明天便动身了!”
 
     “你们要到暹罗宏法?真是功德无量!”弘公一听这两位居士要远去海外宏法,不由得心中一阵欢喜,便突然想到——到暹罗做一个化外之僧不也好吗?“那太好了,明天我也同你们一起去,方便吗?”
 
     这两位远行的居士猛一听弘公也要随他们到海外宏法,心中当然欢喜万分,便道:“只要法师慈悲,我们万分欢迎,那么便请您准备动身吧!”
 
     “好!”师与二位居士只在三言两语间,便决定离开上海南行,
   于是当下便与尤居士分手,回到子恺家中,先告诉子恺。他的学生听了一愕,但是再一想,弘公本来是一片云,到哪里不是一样呢?便再打电话给开明书局的夏丐尊,以及美专刘质平,然后,大家便忙着为弘公南下而准备起来。
 
     其实,又有什么好准备的,弘公这一身无挂无碍,所谓准备,也不过把自己的意思向他的朋友、学生、弟子表白一番,其它时间,便是整顿行囊,买一点文墨纸张,再交代《护生画集》的出版和分发事宜。到第二天拂晓,便由子恺伴送,找黄包车拉到黄埔江码头,与尤雪行居士上了海轮。在船楼上的汽笛短声连连呼啸后,船舷缓慢地离岸,岸上的丐尊、子恺、质平……摇着手,与船上的弘公合掌相对,直到船速改快,岸上的人物逐渐模糊,这才到舱里……
 
     现在船行黄埔江中,约一小时后,由吴淞口纳入长江,到上午十时后,已在浩瀚无涯的大海上飘流了。
 
     弘公想想这二十四小时内的际遇,不禁觉得哑然。所谓“朝宿苍梧,暮栖昆仑”,人生哪里有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