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莲花》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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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欣交集[五](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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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公到日光岩之后,本来准备闭门潜修,可是因这里本是佛界名刹,香火鼎盛,虽然处于海上也少不了香火爆竹与游人噪音所扰。弘公深爱静僻,一来因为他的体质衰弱,再者他志在念佛,潜居著述,在日光岩,虽然住了五个多月,避免了形式上的应酬,也谢绝一切宏法的邀请,但是终天的不断游人,也令人烦恼。因此,他给仁开法师的信中,表达了潜居日光岩的烦乱心境。
     他说:“到鼓浪屿之后,境缘愈困,烦恼愈增,因以种种方便,努力克制,幸承三宝慈力加被,终能安稳,但经此次风霜磨炼,遂得天良发现,生惭愧心……”
     使弘公烦恼的是什么呢?是日光岩的游人。香火旺盛,由厦门过海到鼓浪屿消夏与朝山的人们,终天不绝,有的还在寺里吃睡。至于找弘一法师写字的,也大有人在。弘公避的是人类攘攘的世界,而这世界却如影随形而至。日光岩不能给他以宁静,不能使他安于潜修生活,心头只有苦恼;但苦恼并非“佛法”,而是众生“心病”。弘公身病刚愈,心病又接踵而来,这使得他平静的心湖,在圣凡两者之间,遭遇了绊脚石!明知“烦恼即是菩提”,而偏偏不能打开这一关。但在事实,菩提路上,有千百道关卡(烦恼),要修道者怀着“马革裹尸”的大勇,去突破一关,再突破一关。直到烦恼在弹指之间,化魔鬼为佛面,来迎接这位百战归来的圣者。
     这千百道关口,弘公也不只突过一次了,这一次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劲敌,如果“仰攻”无力,也就只好“迂回”而上。闯菩提道上的烦恼关,不仅要一意去参,去念;“阡悔”也非常重要;忏悔能使腐肉生肌,死灰复燃;于是,弘公一旦觉悟,身心遭遇了压不住的烦恼,又无法化解这种心境时,魔境便越现越大了。这突然间的憬悟,使他在佛前深深地忏悔,所谓“佛法”,正为世人而住,如果为求佛法,而离世间,或者因寻宁静而躲避喧闹,这不是“自觉”的方法!
     他觉得出家近二十年,这颗心依旧不能在苦恼中澄清,如此这般“充贤作圣”,讲经说法,宁不可笑?
     所以,他说:“以后再不敢作冒牌交易了,只有退而修德,闭门思过,做一个忏悔的和尚……”
     话虽如此说,但这位年未苍老,而皮囊已老的弘一大师,在那种终日不断的打扰中,依然完成了《道宣律师年谱》,及其《修学的遗事》。有时心为境转,虽是他并未放下“佛法”,所谓境界给他的苦恼,只是在心上体会到岁月不安宁,但等他一朝发现心魔出现,知道这种念头是“病”,他便痛心地责备自己,拜“普贤十愿”,礼“大悲忏仪”,在那时,他冥想到只有佛力,才能洗净他一身尘土,重归于宁静。

     但在这段心湖波动的日子里,是一个秋天的早晨,忽然有一个中年人,从厦门渡海到这边来玩,身后跟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孩子,大约十三岁。到殿上,行三个鞠躬礼,在寺前后转了两遭,便拐弯抹角,找到弘公的关房来了。

     这时,弘公早粥刚过,默坐念佛,小门外,那个孩子问他父亲;“谁是弘一法师?”

     “就在这间房里!”似乎中年人曾经来过,但未必谈过话。也许,他已关照过寺里的僧人,他要看弘一法师。于是在那个偶然的时间里,他们在弘公面前出现了。

     世间有许多无法解释的遭遇,那似乎是命运中注定的“缘分”!弘公初看到这个孩子,便觉得活似一朵未绽的莲荷。这孩子见到弘公,突然被一种无形的“后光”摄住了,久久不能说出话来。只是用眼,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位瘦鹤似的和尚。(按:“后光”,丰子恺语,即背后有光环。)

     他们父子走进关房,孩子的父亲说两句仰慕法师的话,孩子则说:“法师的字,是我喜爱的。我们唱的歌,听说也是法师作的吧!法师,请你教我写字好吗?……”

     弘公看看这孩子,微微地一笑。

     “嗯,你叫什么名字?”对这孩子,似乎引起了他的兴趣!

     “李芳远!芬芳的芳,遥远的远。”

     “噢”。法师说:“常来这里玩吧,我们有缘。”

     谁知,从此弘公与十二岁的李芳远便结了缘,从那时以后,他皈依了弘公。这一次,他离开日光岩以后,隔不上几天,便来看弘一大师,谈几句简单佛法和书法。

     有一天,芳远又来了,刚巧,大师的窗外,有一只猫被狗咬得遍体鲜血,带一身鳞伤死了。弘公看在眼里,痛苦得眼泪纵流,回到佛像前,便跪下急速地念“往生咒”。芳远看在眼里,不由也颤抖起来了。

     李芳远,在弘公在家弟子当中,对弘公,也是颇有影响的一位。为纪念弘一大师,他连续编印了《弘一大师年谱》、《弘一大师文钞》、《晚晴山房书简》,以及未完成的长诗“海”。

     这些书,当弘公入寂后二年,先后出版。只有“海”,这部描写大师一生心境的“长诗”,湮没无终。

     同时也是这一年八月间,《清凉歌集》,已在上海由夏丐尊负责印行。世界书局编辑的佛学丛刊,也由弘公从日本请来的一万卷藏经中,选出《释门自镜录》(唐怀信着),《释氏要览》(宋道诚集),《释氏蒙求》(宋灵操撰)这三部中国人的佛学著作,由蔡丐因居士设计而出版。

     在歌集里,不仅有弘公作的歌,有弘公弟子作曲,也有弘公出家后写的歌词,和芝峰法师的白话文“注释”。歌集第一次出版后,隔二十年,又在菲律宾再版一千册,作为菲岛佛教“精进音乐园”的主唱选曲。

     在鼓浪屿六个月中,算是云游闽南以来最不安定的一段岁月,在弘公生平留下可写的东西也似乎荒漠,虽然六个月,但比起别的地方,这一段日子,算是荒废的。

     在日光岩最后几天里,广洽法师由厦门带来一位不速之客,到日光岩访问这位隐居在僧林的艺术大师,访问的人,便是当时著名的颓废派作家郁达夫。